|
砚是我国文房四宝之一,素以广东端砚、安徽歙砚、甘肃洮砚、山东鲁砚驰名,而湖南的溪砚却鲜为人知。
其实,溪砚早就饮誉中外,历史久远。
相传,晚清重臣曾国藩读书之时,苦无佳砚发墨,习字作文了无兴趣,学业一度受阻。祖父星冈公梦见获砚池一方,百思不解。蒋字街长寿庵老道圆梦说,“玄武有紫砚”。祖孙沿涓水北上寻至溪口,只见翠谷挂绿,累鸣山野,重岩叠嶂,紫气东来。在深谷涧溪中果真觅得奇石一块,琢成砚池。自此,国藩学业大有长进。
溪口,位于涟水中游的双峰县杏子境内,今天的水府庙水库大坝,就建在溪口村的雪花滩上。溪口盛产一种远古化石及特种石,是制作砚品的上等原料,因地而名,史称溪石。早在清嘉庆、道光年间,溪石就颇负盛名。当年的溪口镇有近百号商铺,“玉生堂”、“吉庆砚庄”等百年老字号,勾子船、码头、杏黄酒旗,还有萋萋古道,使小镇通衢四方,商贾士宦、文人墨客,或船或马,观顾砚城。
咸丰、同治年间,国藩效命朝廷,溪砚成为他的“终身伴侣”。出任直隶总督时,还将溪砚做为“贡品”敬献皇上,同治帝把玩在三,龙心大悦,置于龙案使用,溪砚从此名声大振,满朝文武争相求之。
民国初年,抗日名将宋希濂将军的父亲宋樾生办的溪砚公司,鼎盛时期有砚工二百,砚石产品远销东南亚,享誉海外。可惜,因战乱公司倒闭。1958年建水库后,古镇全部湮灭水下。
古镇消失了,但溪砚这个湖湘文化名品却延续了了下来。二十世纪70年代初,双峰塑料厂组织生产的溪砚在广交会上再次亮相并畅销东南亚,后因视“天女散花”、“才子佳人”为封资修而停止生产。九十年代,双峰学者、老教育家曾彩初先生也曾开发溪砚,但终因势单力薄,只得叹以“琢之磨之、神奇纷呈”、“卓哉溪砚,双峰之珍”而作罢;而承袭树代的“胡氏制砚”也只能小打小唱,溪砚终究未成大器。另据考证,现存韶山毛泽东同志纪念馆内的毛主席曾经使用过的砚台,就是溪砚。
2004年,农民企业家曹长桂、刘锡忠等人组建了国藩溪砚厂,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开发出集艺术性、观赏性、实用性于一体的一系列新产品,并或得良好的经济效益。古老溪砚重振雄风。中央美术学院教授、被誉为“东方凡高的”的油画家、国画家罗尔纯先生欣然题写了厂名。
陈列室内,一幅“国藩赏砚图”高悬中堂,两侧点缀着文人雅士的歌赋墨宝。形色各异的砚品,或方或圆,或扁或正,或箕形带足,或伤古琴瑟,甚至还有不开膛池、不加雕琢、专供收藏观赏的天然砚。砚海中写满了神话传说、山水花鸟、尽显汉唐遗韵、明清风采,彰显着历史和文化的深厚底蕴。
厂长曹长贵打开同治《湘乡县志》:清道光四年至十二年,浙江镇海人胡钧,先后四任湘乡知县,他对“清代湘学复兴导师”邓显鹤的诗文极其敬仰。道光十一年,胡知县亲送溪砚二方至邓府,欲以求诗。邓县鹤“得二犹未足”,并有“请益之语”,胡知县只好以第三方相赠,于砚阴刻字:“我无奢望,酬以诗篇”。
三方溪砚换诗文二首,一“楚南北斗”一“七品知县”,索砚者、求诗者,都近乎痴。我亦痴人,又无诗篇,何以相许?
邓显鹤得到溪砚后,请大书法家何绍基共同鉴赏。邓在《南村草堂诗钞》中写道:“以湘乡雪花滩石为砚,佳者过端溪,五盖不足言也”。“顽矿刮目皆珠玑”,赞誉溪砚为“琳琅稀世宝”。何亦感叹:“湘石佳者可奴隶五盖,端溪上品无以过!”他们所说的佳者,就是溪口雪花滩的溪石极品“双峰绿”。而“五盖”,是指湖南、广西交界之骑田岭五盖山所产的砚台可见,溪砚可与端砚比美,其上品超过端砚。
何以见得?曹厂长说,史书载:溪砚质地细腻,坚而不顽,抚之生润;储墨不腐,积水不涸;悬之扣之,其声如磬;纹理多变,石色五彩,呈碧绿、绛红、橙黄、淡青、紫罗兰诸色。随即,曹厂长托起一方呵气,果然云影顿生,清雅莹润。拍之,其声清悦,木之质感。色呈翠绿,罗纹缠密中含豆色天眼数枚,饰以金线银线。原来此品既邓显鹤所谓的“双峰绿”,产于大坝水下深处,每年枯水季节,在雪花滩打捞作业,为不可多得、资质居上的溪石极品。曹厂长又指着另几方说,这些是天然砚,采石后不加斧凿,或不精雕细刻,其取粗糙状态,主要供观赏、收藏用,也称随形砚。只见奇峰竞拔,浪永云腾,海草悠悠,根根攀攀,完整的保持原生态状态。
我惊叹大自然的神力,更钦佩这些世代渔猎、耕读为生,却有智慧胆识的乡人。
贮立在千层岩山巅,猫面岭、闺女山隔水对峙。醉人的湖水从大坝倾泻而出,流着岁月,流过沧桑。晓风雾岚中的虎行坑、老爷坑,吞吐雄风,吸钠朝阳,积淀着日月星辰的精气。沉睡着的溪石,不应该冷落它,有了它,是中国砚文化的幸运。
霜冷月明,有长唳声,大雁飞过。
远处湖面,多了些桔色,忽闪着,象秦怀河上的灯光。